听雨

最是寂寞伤心时，卧听凄雨敲门声! 一夜的雨，淅沥沥从没停过。我的窗外没有热带茂盛的碧绿的如伞的芭蕉，也没有挺俊的圆叶的梧桐，所以感受不到雨打芭蕉的怅然，也不曾听得到雨滴梧桐的惆怅。然而，和风的雨却整夜不停地敲打着我紧闭的门窗，伴随着她如泣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飘荡。像孤魂的幽怨，令我心碎！令我悲伤！ 人生有多少的风雨之夜需要度过：关心的、冷落的、恐惧的、伤心的、在意的、漠然的、留恋的和淡然的……可无论是怎样的心境，怎样的时日，都毫无选择，只有去面对，去聆听，去感受，然后留下记忆和深思！ 我聆听着，雨声已袭睡意。只好打开房顶上炽白的灯，静坐在洁白的帷幔中，泪水竟然有无声的滴落。风雨又将我拽回到那些难却的记忆的情景之中…… 童年，众多姊妹的贫穷的童年，风雨飘摇的雨夜，母亲慌乱无助的眼神，“快离开家，去别处！”母亲望着简陋破旧的老屋在雨中飘摇不定，双手聚拥着她生命的全部——子女，茫然不知所措，只有嘴里喃喃的叨念。她多想把我们存放在邻居家坚固的屋子里，可太多次的风雨，也带来太多次对左邻右舍的打扰和母亲无法面对的鄙视的冷眼。母亲终于在慌乱中有了主意，嘱大姐、二姐将家里所有嗮稻用的竹檣架在门前的空地上，然后大家挤在一起，任四周的雨水侵入，让浑水在脚下流淌…… 尤记得那日我不知身患何疾，只知道浑身疼痛，颤抖不已。母亲拿了厚厚的被子将我层层裹住，还是觉得寒意透骨。母亲将我拥入怀中，用她单薄的身躯为我遮挡着风雨，不停地用手将不能遮挡的落在我身上的雨水抹去，我的稚嫩的小脸苍白无色，我的眼里只有无尽的黑夜，凄雨和厉风在身边盘旋，我不能分辨出自己的感受，是恐惧还是绝望，“我好冷，我好怕！”我口齿不清地不停对着母亲呻咛。母亲无言，只滴泪！ 二十多年后的难忘的风雨之夜，我刻骨铭心，伤心欲绝！母亲更无言，静静地躺在黑色的寿棺里，她此时已与世隔绝，不再担心风雨会给她的子女的威胁。那夜的风雨更大，使劲地敲打着已翻修过的家的老屋。屋前儿时眼中那颗高大而常有站在枝头报告喜讯的喜鹊的老木子树早已枯死。父母亲新栽的春树已超过了屋脊，风雨将树叶吹落飘进客厅，片片滴落在母亲长睡的棺木上。灵堂上悬挂的挽联在风雨中摇曳不定，像母亲多少次无奈时的眼神。我的眼前忽然在炽白的灯光下一片寂黑，只有风、雨、伤心和绝望在周围盘旋……我想紧紧拥住母亲，还报她温暖的怀抱。可我终于不能，因为风雨之夜后，母亲就永远地离开了家，走出了老屋…… 凄雨迷离，人也迷离，风雨声侵袭了我一夜的睡眠，我在混沌中听到了清脆的鸟叫声，睁开被泪水浸泡过的双眼，看见日的光亮已穿过窗机撒满房间。天亮了，风雨之夜又已过去，我不知道今夜的风雨为什么要敲打我的门窗，是不是岁月的流逝会让人渐渐变得心更琐碎和易于伤感，我进入更加混沌的思维之中…… 2011年6月8日 雨夜